【金今】于无声处
春雨常让人感觉到冷。
先是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整座城市似乎蜷缩在了一只蛰伏的巨兽身下,令人无端到一阵寒意与恐惧,然后是水汽弥漫上了窗玻璃,一滴一滴的雨水如同从天而降的眼泪,并不能给人带来什么好的联想。身边的画面像是突然走进了一副黑白默片,带来冷冷清清的味道,伴随着头顶上的乌云压得人呼吸困难。
今泉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当他走进地铁站的时候,擦肩而过的乘客几乎人手一把雨伞,滴滴落落的水滴刚刚抵达地面就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并随之到达行走过的每一个角落。这并不会给环境增加多少朦胧气氛,反而令人感觉到潮湿引发的不耐。
但今天的运气不错,即使有磅礴大雨作背景音,他也恰好赶着时刻表迎上刚刚进站的地铁。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人群拥挤而出时,他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让他有一瞬的停顿,然而身体根据神经发出的指令而行动的动作终究慢了有着精密时刻的地铁闸门一步,金城那张通常时间内严肃认真的脸也渐渐消失在人海之中……今泉他平时少有扯动的脸部肌肉显然有些难以应付这样的发展。
印象中高中同学的最后一次聚会是发生在毕业旅行的时候,事实上那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次集体的社团活动。杉元一个个打电话找来了自行车部的前辈们,而能参加的前辈们也都答应了这次的聚会,算是分别之后的一次重逢。即使是今泉也不可否认这让人不由得期待这一次的毕业旅行,最后经众人商定,活动定为了爬山。
当然不是骑着自行车爬坡。骑着车爬坡已经成为了深深刻在他们身体记忆中一部分,但双脚落于实地的行走登山却不都是大家常有的经历,更遑论于清晨时分领略壮阔至极的日出。山石堆砌成一副令人惊心动魄的雕像画,在超越海拔几百米的高度处经受了不知几万年的风吹雨打,最终倚叠出嶙嶙峋峋的奇岩怪石。然而最令人一仰难尽的还是那冲破了层层白云挥洒而下的金光,一鼓作气冲破了隔夜的寒霜,也终于让他们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不再抱着胳膊冷到打哆嗦,但同时也不忘尽情饱览着壮丽景色。青山,白雾,晨光,终成他们青春时光中最难忘的回忆。
下山时路过寺庙就走了进去,一个个敲钟求签,不论是对学业还是生活都希望能有些好运。不知怎么的今泉与金城就落到了最后,还有金城友情提供的外套挂在今泉身上。看起来严肃的前任主将总是会在意外的地方让人见识到他的生活态度。
在这之前今泉与金城的联系已经比之金城刚刚毕业的时候减少了很多。三年级时升任为主将的今泉更忙了,个人的闲暇时间少了很多,同时他也有着让单号码牌继续成为下一年总北的号码的想法,伴随着学业的紧张,时间被挤满了。然而同时时间却也流逝得飞快,一眨眼他们已经站在了山腰处于毕业旅行的旅途之中。
显然金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瞥到隔壁那位的毛发仍一如既往的凌乱,只是第一次见面时让人觉得难以相处的锋利轮廓已经柔和了很多,朋友与责任这些词语并没有很明显的将痕迹留存于表面,但不可否认已在不少地方刻下回忆。这让他忍不住露出微笑,带着一点满意吧,开口:“怎么样,想好去什么学校了吗?”
静寂的山林中钟声飘荡出几十里,掠飞起一群惊鸟,对人群来说却又有如水滴落入湖泊般并不掀起多少涟漪,时值初夏,却还带有清晨的山顶的寒气,草尖上的露水熠熠发光。
最终今泉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倒是一年级结束看着金城他们毕业时曾想过的念头重又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清楚的明白在自行车方面金城给了自己太多的指导,但同时还不仅仅是在自行车方面,那个时候他有了以后继续和金城穿同一件队服的想法。只是在梦想与现实接轨之后,这个希望也就永远留在了原地再没向前走上一步。后来今泉想了想,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是又比输给御堂筋更令人感觉到心里酸涩的事的吧。
一口浊气从胸腔内吐出,不过也没办法使车厢内拥挤浑浊的空气更糟糕了。如同沙丁鱼罐头的车厢摇摇晃晃得驶过一个又一个站点,也有一批又一批的乘客下车又上车,载量却不见减少。今泉出站时已临近傍晚,路灯也亮了起来,还能照亮起周围一小片地区的细细雨丝,昏昏黄黄的一小团光亮。
对于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来说,地铁出站后到家的一小段步行路程其实与爬上山顶前的最后一段爬坡有着相同的感受,向前的每一步都可以说是惊喜,然而他并没有真正想到现实的惊喜会击中他,天桥的轮廓隐藏在了夜幕中,也顺带使他忽视了等在一边的行人。
“今泉。”
缓慢流淌在耳边的钟鸣停下了。
“刚刚下车感觉似乎看见了你吧,但还是没有来得及叫住你就已经走了,想了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就自己走到了这里,介意一起吃个晚饭吗?”
一盏灯在路边的窗口中亮起等人归家,记忆中的青苔岩石染上金光,冷雨无声骤停。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