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鲛组】旁观者清(下)
下一秒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扑面而来的冰寒气息让人忍不住一抖,从脖颈到尾椎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我不禁用双手环抱住胳膊打了个哆嗦。定下心神后我注意到了是什么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冷气,房间正中心巨大的人型冰块也确实存在感强烈让人不得不瞩目,然而还未等我向着那个方向跨出一步,我就近距离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窒息的感觉来的突然又强烈,我甚至以为直面着我的那双银灰色眼眸会是我这一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然而谢天谢地,斯夸罗并没有直接就架着我的脖子使我窒息而亡。我从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看见脸涨得通红的自己,掌心的钥匙已经因为无力而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垃圾。”斯夸罗第一次压低了声音说话,反而更具有威胁性,如若不是我的身份在,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杀了我的,我确信。我试图掰开他掐住我脖子的那双手,却仅仅是徒劳无用,甚至在下一秒看见走近的人影时惊愕得忘了继续。
我意识到我窥见了一个秘密,一个VARIA上下都被隐瞒了的秘密。意识到这点以后我甚至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斯夸罗竟然放了手,转头向着来人看去。
喉咙痛到说不出话,但事实上后来我回想起来重点并不在于我想不想说,而是我能不能说,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一个人单单凭着气势就可以震慑住他人,甚至打从心底的感到敬畏,或者说是恐惧。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看向我时我敢确认我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止,灼烧感从喉咙蔓延至全身。
“哪来的渣滓?”
被厚重的雪压弯了的树梢更弯曲了,风从未关紧的门缝中悄悄得钻进来,呜咽着从人类的脚下穿行而过,然后从下到上攀上肩膀,几根羽毛微微地晃动。
是XANXUS,没错。
斯夸罗皱起了眉,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那个老头派来的,没用的垃圾。”随后又冲着XANXUS吼到:“现在可不能把他给杀了啊混蛋BOSS!再来一个不知道多麻烦啧。”
首先在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逃过一劫太好了,然后是对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的XANXUS复活的惊愕,之后的念头就太多太多了,大脑犹如被从平原上轰鸣而过的坦克碾压的土地一样疼痛,还呼呼发烫,前十分钟感觉到的死亡威胁所带来的寒意也没办法使之快速冷却下来,我只能任由着自己背倚着墙壁坐在地板上。这感觉可谈不上舒适。
然而幸运的是我最终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之后XANXUS与斯夸罗的谈话我也并没有听进多少,那些词句犹如风一般从我耳边吹过却不留痕迹,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一星期之后例行的工作报告提交中,我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这算不算失职已经不在我的大脑考虑范围以内,我相信斯夸罗还是有一定的办法使其他人对XANXUS的复活毫不知情,这从城堡里其他的工作人员的表现可以看出。甚至连身为核心人员的贝尔他们也似乎没有一点发觉,所以XANXUS必然在谋划着什么。
我并没有找出他们的密谋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告诉九代的心思。从自己的心底知道这点后我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多少身为家族成员对家族的忠诚,不过随后我就以反正VARIA也算是彭格列的一部分这个虚假得不能再虚假的理由安慰了自己。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识趣引来了斯夸罗的另眼相待,现在他是整座城堡里唯一会和我说上那么两句话的人了,虽然大部分都是祈使句加上那个别致的称号。
也因此,我得以接触到一些之前我感兴趣却不敢轻易探寻的事。
原先放置人体冰柜的XANXUS房间成了很好的掩护,从门缝里渗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冷气使大多数人相信XANXUS仍未醒来,这也导致了斯夸罗的房间成为了XANXUS的休息处,毕竟从来没有多少人会去他的房间闲逛。
这同样使我注意到XANXUS与斯夸罗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并不是我平时接触到的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他们之间的默契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并不是短短的一两个月可以培养出来的。在我所知的资料中,摇篮事件前的VARIA才刚刚被XANXUS接手不到半年。于是我任由自己的思绪无边际的发散出去:因为共同经历了什么他们才能达到这样的默契?解封后的XANXUS如同西西里暴君,脾气暴虐得可怕,那为什么他仍旧给予了斯夸罗最高的信任?斯夸罗对待XANXUS的态度并不像纯粹的对上级的敬重,脾气上来两个人甚至都可以打得房间像是世界大战后的亚洲战场,但确实,他又是打从心底对XANXUS表示臣服与追随,那又是什么导致他愿意甘居人下为XANXUS卖命?以及如同世纪谜团的斯夸罗的头发,乱起来会让斯夸罗气得跳脚却又不愿意剪掉,还常常成为XANXUS攻击的武器……这个时候我冷静地思考到了些什么,然而还未等我确切的抓住这些飘散在脑海中的光点,它们又一闪而逝消失了。
我急匆匆的迈开脚步准备再回去查些资料,但我忽略了自己的好奇心。路过斯夸罗房间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个人影蹲在那里,一开始我以为是什么人,仔细一看是斯夸罗,然后我注意到了他身前的XANXUS。一股奇异的冲动迫使我的脚又向那扇半掩的门靠近了几步,也更方便我辨认出斯夸罗是在帮XANXUS的伤口涂着药膏:强行破开冰封给XANXUS带来不少的伤疤,甚至脸上也有,这也是他的气势更具压迫性。
令人惊讶的是XANXUS并没有对这一行为提出异议,这似乎是我记忆中他们难得的平和相处,事实上我直觉认为这样才是斯夸罗与XANXUS应该有的相处模式,但并不清楚为什么在我眼里他们总是争吵,当然那一直是以斯夸罗的让步为结局。
几分钟后看样子斯夸罗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他们在讨论些事情,隔了太远我并不能听得很清楚。临近傍晚,暮色也沉淀下来,笼罩在房间里显得人影更为模糊,他们凑得更近了,我不由的认为他们是在讨论些什么要紧的问题,说不定和XANXUS的解封有关,然后一个词飘进了我的耳里:“……指环……”
这在当时的我看来只不过是一件小事中的小事,下一秒就被打包丢进了记忆垃圾箱,然而时隔多年再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一切开始的序幕。
知道太多事情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这几乎是每一个工作涉及到黑手党事宜的人皆知的真理。我当然清楚这一忠告,但年轻人,现在的我这样叹息,年轻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同样是句真理,不止对我。
过后的几天我埋在故纸堆中探秘,要真细究起来这和童年时期在每一个草丛中寻宝的可笑经历没什么不同,除了满足我自身的欲求以外并没太大作用,但我仍旧不知停歇。无头绪的翻找有时会让人心生怨气,某一天的下午我突发奇想找来了九代和XANXUS相关的文件,别问我为什么,在那个时候确实是迷茫之中的病急乱投医罢了。我细细得读着每一行字:“……第九代彭格列家族首领,暂定的继承者是XANXUS。”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幼年时期九代把XANXUS领回家中……”我的小手指不由的在这句话上敲了敲,“少年时期的XANXUS就读于传统的黑手党继承者学校,在此期间已经招募了几个未来的手下。”读到这里我想我已经知道斯夸罗与XANXUS那么熟悉背后的原因。然后我想了想,不知怎么的在继承人上多念了几遍,几乎是灵光一闪——
从走廊上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斯夸罗急切的推开大门,平日里他虽然嗓门很大看起来也脾气很急,但事实上与他共事过的人会清楚他处理起事务来并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不过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同,就连走在楼梯上杂乱的脚步声都可以透露出他心情的不佳。顺着脚步声可以听出他急匆匆的回了房间,那离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不远,就在走廊的转角处,甚至往前走两步还能看见银色的发尾。
仿佛被牧师的吟唱加持过般,我竟听到远方流水的声音,然后更近距离的还有发生在房间里的对话:
“指环只有半个……可恶。被九代那个死老头掉包了。”
“这么久他也该发现了,没你那么蠢。”
“喂——!混蛋BOSS!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如债多不压身一样,探听到的秘密多了,我也不再如之前一般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甚至还饶有兴趣的自行猜测下去,半饷后耳边重又响起声音。
“……吸引我的是你的愤怒,并不是所谓的什么身份,对于贝尔他们也一样。被欺骗隐瞒也好,被背叛也好,这些都不能抹去你与生俱来就带有代表彭格列首领的死气之炎的事实。现在所感觉到的愤怒与憎恨就留着吧,过不了多久就需要你再去面对九代那个老头了,XANXUS!”
愤怒之火重新燃烧起来了,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意识到,甚至隔得远远的也能感受到那热度。还未等我回过神来,那扇常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犹如暴君般睥睨众生的果然是XANXUS,而猩红色的眼睛与蓬勃燃烧的火焰互相对视。那是能让人奋不顾身燃尽一切的火焰,映照出走廊另一端走过来的不同身影。
春雷乍响,积雪开始消融。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