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泉中心】青い空
这不是终点。不论是迎面吹来的逆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淅淅沥沥的雨滴在头盔上演奏打击乐,还是长时间骑行后所带来的酸痛肌肉向他发出抗议,这些都只不过是某段路面遗留的石子而已,纵使不免起了颠簸,他也总能快速得越了过去。而不久前远远望见的房屋,树木,山顶,则迅速成为擦身而过的剪影。
今泉俊辅压低了身体,更用力的踩下踏板。
不需要朋友自行车就是朋友这话,今泉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对寒咲说的,这也基本上能算是他日常生活的写照。幼年获得第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时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而之后一次次的胜利更让加深了这份喜悦,从此使骑车成为他最在意也坚持到现在的事。因此在填写高中志愿时,根据自己的意愿以及寒咲哥哥的建议,他毫不犹豫的把拥有强大实力的自行车部的总北高中作为了首选目标。正如下定决心要骑在前列一样,他成功了。
之后自入部到参加IH等一系列事像沿着轨道匀速行驶的列车般有条不紊按计划进行,不过其中也有树杈般岔口出现,国中最后一次比赛输给御堂筋是第一次,与小野田的比赛是第二次。但有的时候世事就是那么奇妙,每一条延伸出去的岔路最后竟奇妙得串起了一个圆,并以IH作为结点。
在此之前今泉对输给御堂筋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并将之作为参加高中联赛的推进力。因此在开幕式看见他时就有点忍耐不住怒火,更别说在御堂筋的言语攻击下没有多少人会保持理性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不仅小野田,平时总是不对付的鸣子也会选择挡在他面前。
想起这些事时今泉正躺在合宿的房间里,凌晨五六点的日光薄而淡,有如一层流在空气中的水幕,钻过窗户缝隙进入房间。而记忆中那个一反平时跳脚吵闹状态的家伙正呼呼大睡兼右脚不安分的伸出被子,今泉皱眉,为自己被侵占的生存空间。右手边的小野田相比起来安分许多,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胸前,只是睡梦中也挂着好心情的笑容。
既然醒了他便决定还是早起骑车,一千米的要求即使经历过一次仍然让人觉得心有戚戚。尽量不发出声音的穿好衣服起身,从最靠近门边的鸣子身上跨过——居高临下还能看见他微微张开呼吸的嘴巴,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因刚刚的回忆而放弃了悄悄踹一脚的念头。
晨光与青蓝色的天空交错在眼前出现,山染流岚,空气清新。头盔,水瓶,锁鞋,踏上踏板,做了千百遍的动作熟练自如,车轮由满至快滚动起来。
一年前的IH却像昨日般历历在目,不提御堂筋的挑衅,第一日小野田追上一百人的惊人成绩仍然让他记忆深刻。然而他想他最不能忘却的应该还是第二次输给御堂筋的痛苦。不,如今这已经不再是他心头的一根毒刺,但这并不妨碍他靠回想这个来催促自己更进一步。
他并不否认自己有的时候会钻牛角尖,这点被家人也批评过很多次,不过想想大概可能是星座特性,难以更改。产生放弃这一念头时今泉并没有考虑什么后果,像冰川缓缓融化海水淹没透顶感到窒息,打碎最心爱的磁盘感到心痛,如此这般的情绪如气球般膨胀,在到达顶点同时被细小尖锐的银针所戳破——出乎意料之外金城前辈挥挥手就使它们随即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目前脚下骑行的道路自己是第二年,而前辈是三年,这个时间不算什么,因为今泉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长的旅程,但相比起来前辈留意过的路边的石子与水塘却不是他能比得上的,车轮刻下的痕迹也比自己深得多。而当金城说出穿着这身队服与大家一起到达终点这样的话时,山风扑面而来,焦躁的情绪也不由得镇静下来。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他想不妨去尝试一下。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不由自己亲自获得的胜利仍然能像甜酒般醉人。眼见小野田越过终点线的那一刻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这感觉很棒,就连全身上下的酸痛感都有一瞬间的消失,只觉得从内到外都是热的,被喜悦的心情填满了四肢百骸。直至穿着总北队服站上领奖台都有点脑袋发晕,又觉得满足。
早晨的山间确实天气明朗通透,山风柔软而不冷冽,车轮一闪而过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某些小动物窜来窜去的影子,趁着这个空档今泉猜想大概小野田与鸣子已经骑上了车。
今泉喘口气,感觉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很久以前他认为自己是一座孤岛,自由自在随洋流前进,大概没有与大陆接触的一天。理智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行为,但车轮却载着他越来越远最后自己也情愿安安静静于队列前头一个人骑车,正如手岛曾经说过的,他确实并没有在意过被自己抛在身后的凡人,然而有一天,突然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身边已经有了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同伴,并且他并不介意用自己的力量去成为推动力。
如果暂时停下脚步便能听到车轮转动摩擦地面的声音,越过自己向前飞驰,一个个身影逐渐成为视线中的小点,他站在原地,有了奋起追赶的心。
虽然回头不能看见什么,但确实有种迫近感,距离山顶还有一小段路,温度逐渐摆脱清晨的寒气升高了。红色头发一闪而过,小野田喘着气,日光破开云层。
“今泉君……!”
急速行驶的自行车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并发出刺耳的声音,兼之耳朵捕捉到的碎语。不过他稍稍的放慢了速度,即使这样他很快就会被追上。山脚下的农田有如一大片绿色的丝绸无尽蔓延,而树木无风自响,一切又似乎变得安静极了,身后鸣子与小野田用力踩下脚踏板的声音就更加分明。他像是经历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孤独行走的旅人,却无意间在草丛中发现了已经等待很久的同伴,于是他忽然意识到,曾经一个人看过的无声风景,都已经是过去了。
他立于山顶,而全世界在他面前缓缓铺开,青空将他纳入温柔怀抱。
FIN